跳跃时空的伯爵大人

來接蘭茵的人是雷特。就算內心已經是超越八十歲的老太婆，但從表面來看一個未成年人必須需要一個監護人。哪怕該未成年人已經有足夠自力更生的能力。
我和蘭茵兩個人在沉默中煎熬，從她母親死後她就像放棄了一樣再也沒有和我說過話。黑色的喪服太過沉重，套在她纖細的骨骼上，生生的墜向地面，扯得生疼。從某種意義上，我屬於不能自力更生的成年人範疇內，後臺被拆了的話自然就放棄了。
一個人挑戰血族這塊金字招牌是過於愚蠢的舉動。
休潔蕾拉的葬禮太過簡潔，完全不像其生前風格。黑白的相框裏她穿得衣服的流蘇像藤蔓一樣糾結著延長，讓人以為要滿溢出來，纏繞佈滿整個樸素的小教堂。而屍體連火化都不需要，在陽光下燃燒怠盡的灰燼被小心翼翼的收集在精緻的盒子裏。只有少數能出入教堂的吸血鬼前來致敬，在悠遠的鐘聲中看著死者被充滿諷刺意味的葬在了十字架下。
——而這也正是已逝者的要求。
所謂的少數吸血鬼……也只有我，蘭茵和雷特而已。
紅發的吸血鬼頗為難得穿起了黑色正式的禮服，雖然在盛夏的餘熱還沒散去的夜晚穿著三件套讓人覺得愚蠢可笑，可是在場的三個人沒有人能笑出聲來。
蘭茵看著被殤指定為自己監護人的吸血鬼，然後輕聲問了句，“為什麼？”
我沒有語言來安慰她。
這場葬禮沒有任何人類來參加不是沒有原因的。雖然休潔蕾拉的“意外”大概和殤以及可能負責執行的我兒子脫不了干係，但直接執行的卻只是個人類。
瘦小的身體，我忘不了她站在前臺的時候，前幾日還懷疑我是跟蹤狂，扯著我的領子驕傲的說，“休潔蕾拉是我們的女神。”
而那個人被我一把扯住的時候，眼神狂亂，她說：“她是個怪物！！”
用盡漫長的一生去愛一個短暫的生命，甚至為此願意改信仰神的“怪物”就這樣被她所深愛的人們輕易的殺死了。
沒有人能回答得了她的問題，我自以為。
雷特蹲下身，和蘭茵保持平行的高度，然後認真得看著她的眼睛說：“公主殿下，因為我們和人類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種族。只不過湊巧我們能聽懂彼此的語言，所以會明白他們的情感。但不代表可以相親相愛。”
她問：“那我是什麼？人類還是血族？”
“血族。”這次是肯定的語氣。
“可是母親說我的父親是人類，所以我身體裏也流著一半人類的血。”
“為什麼我不是人類？”
“如果您是人類的話，就是雷特的敵人。可是您不是。”
沒有絲毫厭煩的語氣，只有巨無細匿的解釋。這樣的雷特離輕浮浪當的即定形象太遠，讓我不禁焦躁了起來。
“那麼她母親和她父親為什麼會相愛？”
雷特抬起頭來看著我。
“那是錯覺。”笑容從他的臉上消逝，只剩下針刺般的冰冷，“你知道得最清楚不是麼？”
我不清楚。我不清楚為了一個人類而已她居然隻身和血族做對，不清楚她為了一個如煙火般瞬間消逝的生命為什麼會刻印在漫長的歲月裏，不清楚她對她所愛的女兒灌輸了多少遍“你是人類，終有一天會成長和走在陽光下。”，不清楚為了自己所深愛的人甚至願意葬身在被血族所唾棄的十字架下。
可是心中的思緒如潮水般洶湧澎湃，無奈出處太窄，只能爭先恐後的堵在胸口，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你是我的監護人吧，”蘭茵緊緊的盯著雷特，“那麼帶我走。”
“我要回到同類之中。”
雷特裂開嘴，露出一個相當戲劇的微笑，“當然願意為我親愛的殿下服務。”
我絕望的看見蘭茵的紫色的妖瞳中流露出不再屬於少女的情感。那是只有成年女性才能流露出來的柔弱無骨的誘惑。
少女把她第一次的愛獻給了雷特。而她的監護人並未察覺。

我被重新帶回了葛朵拉大廈，軟禁在六十層以上的狹小辦公室裏。被押送和看守的過程破綻百出，可我卻無意逃跑。失去了舞臺的小丑根本不需要束縛自由。
可是深懂這道理的殤卻一天比一天憤怒。
“可惡！！斯利爾你都幹了什麼！！！”
難得看到他灰頭土臉的向我質問，於是我忍不住笑了出聲。相隔不到兩秒就被暴力揍躺在地，為嘲笑付出了代價。
“我又不是萬能的藍貓，怎麼可能知道你倒底在為什麼發火啊……。”底氣不足痛苦的眨了眨眼睛，我爭辯道。
可是暗笑的表情是藏不住的。上司的憤怒直接化為動力將房間裏的雕花長桌一錘兩半，隨著他身上保存的我的手機奇特的鈴聲，說不準該是恐怖片還是動作片。
“喂，”他接電話，口氣中蘊含著滿腔怒火，如果能具現化系，火焰伴隨著岩漿早就噴湧了出來，順著電話線蔓延到另一頭燒死對方。
“吸血鬼陽光計畫在你手裏吧？斯利爾這個混蛋……”
兩條修長的腿在我面前煩躁得走來走去，最後停了下來。
“後天下午，用斯利爾來換計畫？”
對方似乎不容反駁的瞬間掐了電話。時間太短，連葛朵拉的高科技人員也沒有餘裕追查。
“用一個瘋子來換一個瘋了的計畫……”沒有桌子可劈，我的身體似乎就成了直接受害的沙袋。
即使叫做所謂的計畫，其實已經化為了某種具體的藥劑。
我領地裏大量低級吸血鬼的死亡使答案明顯了起來，在預料到要被帶回來之前我就將“陽光計畫”在嚴密的監視下不知不覺的轉移給了另一個人。
而那個人，在我被監禁的時候已經開始行動了起來。我領地上的低等吸血鬼則成為了最佳的實驗對象。
“願你死在陽光下！”上司心情不好，惡狠狠的詛咒道。
我一時沒控制好面部表情，噴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