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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約翰•皮耶魯,地獄在向你拋媚眼
嗨,約翰•皮耶魯,只有虛偽的微笑適合你
嗨,約翰•皮耶魯,粉碎封閉魔王的地獄之冰吧
嗨,約翰•皮耶魯,從你的酒杯中振作起來吧……

年輕的王牌微微側著臉,淡棕色的細碎的短髮在燈光下安靜的流轉著異樣的色彩,淺綠的眼眸猶如即將捕捉住獵物的野獸,專注的估測著面前桌球的角度和距離。身旁的桌案上穩穩的放著厚厚的一遝鈔票。
奧利比•波布蘭,飛行學校的驕傲,無論是從技術上還是從讓教官頭疼的次數上都一樣搶盡了風頭,此刻正用戲謔的語調哼著幾乎難以成調的歌,漫不經心的打量著他的對手。
他手中細長的球杆在指縫間嘲弄的抖了一下,隨著球跌入網袋的瞬間,準備用暴力來發洩屢戰屢敗的憤怒和失望的飛行學校的學員被乾淨俐落的甩了出去,落在聚滿校友的桌子上,立刻引來了一陣響亮的哄笑。
波布蘭頗有幾分作弄之意的揚了揚手中的鈔票,其中飛散的幾張不偏不斜的飄在酒吧老闆的桌上——作為酒錢和損壞物品的賠償,即和情投意合的褐發少女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混雜在校友堆裏的高尼夫沉默的注視著氣急敗壞的校友一臉狼狽的爬了起來,在哄笑聲中用最原始的方法詛咒著早已經消失了身影的波布蘭。偶爾也會低下頭在盛滿了威士卡的酒杯與酒杯的空隙中用填字遊戲來消磨無聊的時光。對於飛行學校的學生來說,黑夜是縱情歡樂的時刻,只要嚴格遵守門限。
在這種時刻,也會有年輕活潑的女孩子鼓足勇氣來搭訕,她們大多是補給,通信,醫療看護,整備等各部門未來的軍官,士官,兵士,這些女孩子們嘻嘻哈哈的笑著邀請意中的學員,和高尼夫搭話的則比較不幸,僅得到了沉默的回應。
他們並不是沒有感到戰爭即將到來的緊張氣息,只是用酒和歡笑遮掩了不安的原色而已。


是否還能記得?那微笑著的少女,那些嘈雜的哄笑,那廉價的啤酒和威士卡?是否可以小心的珍藏直到死亡?那些流水一樣的過去,從指尖的縫隙處流過,再也沒有回來。如果他們是觀眾有多好,看到劇終人散,也不過,如此而已。


飛行學校的教官生平最後悔的一件事,即是對波布蘭早已經泯滅的良知與道德觀抱有樂觀的態度,甚至讓這位六無巨頭成為了風紀委員,達到以惡制惡的目的,當然如果波布蘭因此而懺悔過往的種種行為改過自新就更好了。可惜風紀委員大人沒有如他所願,反而成為了罪惡的源頭。
這位風紀委員在任期間,煽動了無數大大小小的爭鬥,其中最有名的當屬轟動全校一時的亂鬥事件,而這件事也正是波布蘭與高尼夫結識的契機。
起初只是幾個素行不良的學生口角,後來在及時趕到的風紀委員的調解或者說是煽風點火下不可挽回的發展成了高年級和低年級的大亂鬥。
高尼夫就在那個時候被人拖進了爭鬥中,因為對方在請他幫忙的時候,他只是沉默而已,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就擅自被當成了默許。
即使處在爭鬥的中心,高尼夫依然保持著異樣的冷靜觀望著混亂的戰局,然後發覺了波布蘭的存在。略有些淺的淡棕色短髮,綠色的眸子裏盛滿了好鬥的色彩,飛行學校的王牌。他身手利索的擺平了身旁的幾個高年級學生,然後像一隻興奮的爭鬥著的公雞,竭盡他不多的華麗蹦達了過來。
高尼夫能做的僅是擋住不分清紅皂白的攻勢,用冷靜的接近零度的語氣告訴‘和平主義者波布蘭’,他們是同一級的學生,如果只是想打架的話就找別人下手吧。年輕氣盛的王牌充滿了興趣的打量了高尼夫片刻,就尋找下一個戰鬥目標去了。
混亂的爭鬥在發生了近一個小時之後被沒有效率的強制性禁止了,所有參與混戰的學生通通被批量處分,除了波布蘭和高尼夫。前者奇跡般地被人發現在寢室中,和室友一臉悠閒的品嘗著淡啤酒,在收集了足夠證詞的教官嚴厲訓斥中也藏不去眼中的竊笑。而後者則是純粹的觀戰者兼目擊證人。忙得焦頭爛額的學校當局就大方的賣了個人情放過了這兩個人,不過波布蘭的風紀委員是幹不成了。


那些狂妄的年代,是否能夠笑著懷念?什麼時候會在戰爭中死亡,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如果可以的話,想回去,想活著回去,想指著其中的某堵昏暗的牆說,看,高尼夫,這是我們初次認識的地方。鬥嘴也好,大笑也好,只要不讓我在你的墓前獻花,什麼都好。


倒底是波布蘭先注意到了高尼夫,抑或是高尼夫的眼光的餘角一直殘留著波布蘭的影子,雙方各執一詞。按照波布蘭的說法是“總是沉默著玩填字遊戲的可疑分子,想不注意都難”,而高尼夫則是“因為他像個蒼蠅一樣總在我的視線的死角處繞來繞去,太礙眼了”。即使這麼說,高尼夫的臉上仍然不易察覺的掛上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在莫名其妙的時候,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了一起。但是前風紀委員顯然太不可靠,總是說著“我今天要外宿,高尼夫拜託了!”或者“瑪麗需要我,所以你就當我生病了吧”。甚至當訓練實戰的時候連教授這門學科的教官都會朝高尼夫怒吼著“波布蘭怎麼又遲到了!他今天是在瑪麗還是梅蓮家!?”。高尼夫則無動於衷的做著自己的填字遊戲,默默的在名單上波布蘭的名字後面畫上代表缺席的大大的紅叉。
晚歸的時候會從自己宿舍的窗戶爬進來——亂七八糟的套著衣服,偶爾脖子上還留有暗紅色的吻痕。喝醉了酒會趴在自己背上小聲的哼唱著不成調的歌——這一切的一切,高尼夫都承受了下來,作為相應的報酬,不時會用毒舌刺傷友人幾句。
波布蘭從來醉過——在他的記憶中只有一次。
那一次他喝了很多酒,然後在被架回宿舍的過程中大聲的又笑又唱,連瞳孔都佈滿了隱隱的血絲,看起來像淺淺的紅色。
進了校門不知道又從哪里掏出一瓶酒。
“高尼夫,喝了吧。”
高尼夫直直的注視著對方毫無醉態的眼眸。
然後對方就完全沒有負罪感的咧開了嘴。
“為了給我善後,你今晚一滴酒都沒沾不是麼?”
結果明明回來了,最後卻偷偷摸摸的爬上了屋頂——甚至能清晰的眺望到海尼森墨藍色的天空。
“高尼夫,尼爾教官死了。”
“戰死沙場也算堂堂正正了。”
“你真的這樣認為麼?明明他上周去戰場前的最後一課還在朝我怒吼。可是現在瞬間就沒有了……連名字都不會留下來。”
“明天上戰場的就是我們了吧。”
“…………我不想死。”
之後波布蘭喃喃的重複了很多遍我不想死,直到咳了出來,隨即吐出了大量的嘔吐物。之前的談話瞬間就被丟棄在了角落裏。高尼夫手忙腳亂的笨拙的照顧著對方,卻被一把拉住了手。
“…………你也不能死。”
看到高尼夫費力的點了點頭,前風紀委員才勉強自己露出了一抹蒼白的微笑,再也忍不住的一口嘔吐物噴到了高尼夫的制服上。
“…………你還是死了對社會比較有意義。”
面對被糟蹋了制服,高尼夫冷漠的利刃一如既往的刺向好友的內心。


沒有人會不害怕死亡,只是取決於是否在別人的面前暴露自己內心的軟弱。戰爭是一台巨大的殺戮機器,無知覺的轉動著,似乎永遠也沒有歇止的時候。而高科技的戰爭連屍體都不會留下,更不會看見流淌的鮮血染紅了天際。盤據在越來越長的名單上的名字咧開嘴肆意的嘲笑,而連這樣的嘲笑都越加的麻木與無力。


第一次經歷的戰役讓高尼夫有些恍惚。懸浮在自己腳下的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的深黑色的蒼穹,在敵艦上空無聲綻放的紅蓮,從自己的身旁穿梭而過的斯巴達尼恩和王爾古雷,擦肩而過的死神露出了猙獰的笑容。
有片刻他以為時間似乎停止了。什麼聲音都沒有,與其說是安靜不如說是死寂。會死麼?如果死了的話就會這麼直直跌墜到深淵中,永無停息的跌落——直至到地獄的最底層吧。
然後無聲的空間被打破了,各種聲音在狹隘的機體中斷斷續續的互相進行著對話,強行的將幾乎要停頓的神智拉扯了回來。
“高尼夫你在發什麼愣,快回話。”
這是波布蘭的。
“波布蘭你別以為出了學校就可以這麼肆無忌憚!!”
這是曾經的教官,現在的上司的。
在沒有人可以看見的斯巴達尼恩中,高尼夫的嘴角微微向上翹了翹。
也許一個人的安靜著很好,可是也許有了朋友,似乎才可以有那麼片刻,可以擺脫如附骨之蛆般的寂寞吧。
波布蘭,你又可曾感覺到寂寞?
如果可以的話,想和你在戰鬥結束後,好好的喝一杯。

托連續不斷的戰爭的福,高尼夫很快就習慣了這種生活。而一開始就如魚得水的現任王牌則毫無二致的和各種年輕漂亮的女士官廝混在一起。殺人,從一開始就沒有確切的實感。只能看見敵機在自己的面前迅速的綻放如年少時經常觀望的焰火,之後燃燒殆盡,甚至連觀望都來不及。他依舊坐在酒吧裏,填上的字連成橫和縱,重重疊疊,就像無數條綿延的生命線。
越來越嫺熟的空中格鬥技巧,甚至巧妙的與強大的敵艦進行正面的對抗,以分解主艦的負擔。
——在不停成長的,並不只有波布蘭。他們如同光與影般活躍在同盟軍的各種場所,漸漸成為無可替代的王牌擊墜王。


曾經緊握住的手,擦肩而過的背影。他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連回頭都不可以。高尼夫的蒼白的學生手冊還停在自己手裏,但是被自己隨意搭過的溫暖的肩膀,此刻又在哪里?


和往常一樣的戰役。無論戰況艱苦與否,與指揮官的才能無關,只有殺人和被殺,然後活著回來。
和平常一樣。
活著回來的時候,卻被突如其來的告知了高尼夫的死訊,粹然不及。
明明一直是在一起的,卻在分開的瞬間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連屍體都看不見。也許沉在了星際大海的某處,也許殘骸都不剩。
波布蘭只是淡淡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連表情都沒有變化。興高采烈的哼著歌去喝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只是醉了卻再也沒有人扶。踉踉嗆嗆的回到屬於自己的宿舍的時候,恍惚的記起,似乎從屬於他們的戰爭開始之前,高尼夫就沒做過任何承諾。
“……我不想死。”
“……你也不能死。”
………………
這之後就沒有了任何回答。
刺眼而單調的白色燈光從房間裏流淌了出來,刺傷了他的眼。
在畢業那天起偷偷收起的兩個人的學生手冊,如同護身符一般攤放在桌子上。
“你不是擊墜王麼……混蛋。”
來回的重複著悲哀的言辭,卻只能笑,連淚都流不出來。
房間裏一片死寂,那個時候,波布蘭終於感受到了如空氣般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寂寞。


我們是什麼關係?
朋友…?
……不,也許是更親密的關係。
在戰爭中,哪怕要求兩個人一起活下去都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是我答應你,無論以後多麼痛苦,我都一定會活下去。
只要我活著,就一定會帶著關於你的回憶。
這是對於我來說唯一不可替代的你,活著的證明。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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